第191章 一本万利
    最后莫希仁又禀报道:“昨日终于在河边找到一处空余的河房,可以给大官人使用。”
    林泰来沉吟了片刻后,指示说:“只在门口放个告牌,平常你在那里负责接受举报就行,我就不过去了。”
    海青天拨给林泰来的一百名官军,都是从南京锦衣卫调出来的。
    林泰来又将两个带队的总旗请了过来,继续让他们分组负责巡街。
    并且指示道,一定要做到以人为本、文明执法。
    这样安排完后,有固定办公场所、有工作部署、有学习计划、有举报受理渠道、有一线巡街行动,尽善尽美!
    反正该有的表面功夫,一定要做到位,不能让海青天抓到任何渎职把柄。
    又回想了一下,应该没有什么遗漏后,林大官人叹道:
    “万事俱备只欠东风,也不知道海青天什么时候把诗集印出来,早日开展教化学习。”
    等众人散去后,左护法张文忍不住提醒说:“坐馆是不是忘了一件事?”
    林泰来反问道:“有何缺漏?不妨说来。”
    张文答道:“坐馆到南京数日,还没去兵部报名,过了截止日期就坏了!”
    林泰来拍了拍额头,“险些忘了!都怪赵姬,啊不,海青天太烦人!”
    张文又提醒说:“坐馆到南京本意是博取武举功名,就算活动也该去兵部走动关系,结果杂七杂八如此分心。”
    林泰来叹口气,对他们这种文化人而言,武举或许可以不考,但这个逼必须要装!
    又解释了两句:“金陵秦淮这样的地方,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浪费,一定要趁机扩散才名。”
    文化是跟着政治走的,不能不承认,在文化领域苏州地域性更强,而名义首都南京城更具有全国性。
    换句话说,在南京刷出名声,更容易在全国范围内传播,至少南京和京师是直接连通的。
    既然海青天把秦淮旧院交到自己手里,若不抓住机会,让自己名声向大江南北扩展,那就是犯罪!
    右护法张武也很不理解的插话说:“既然坐馆担了整饬风气的差事,为何一不发榜公告宣示,二不亲自巡街震慑?
    俗话说的好,新官上任三把火。只是低调的闭门开会,私下里传达指示,也忒没气势了。”
    主要是张武想跟着威风一把,但林坐馆却在赵彩姬家里闭门不出,很少出去。
    林大官人斥道:“不懂就别胡言乱语,脑子有病才高调!”
    这种事想想就知道,禁是不可能禁绝的。工作性质其实只有一点,那就是糊弄上级。
    如果亲自上一线,肯定能碰到犯禁的,抓还是不抓?
    如果抓了平白得罪人,如果不抓又会被海瑞当成渎职。
    所以林大官人仔细想过后,既然承担了这样差事,高调就是给自己找麻烦,别人不知道自己存在才是最好。
    几百年的经验在这里摆着,关起门来以会议贯彻会议,以文件落实文件,那是最稳妥不过了。
    当然,如果谁被举报,那就不能怪他林泰来了,是被举报的人自己做人不周到。
    最后林大官人总结说:“圣人云,治大国如烹小鲜,就算当到了首辅,做事也是这个路数!”
    如果不是左右护法张家兄弟忠诚可靠,准备长久使用,林泰来才懒得如此费心教导。
    又过两日,林大官人在赵彩姬家里静极思动,便出门去兵部报名。
    秦淮旧院距离皇城那边并不远,往东边走不到半时辰就是。
    路上要经过一个著名景点,就是内秦淮河最东头高处的板桥,也叫长板桥。
    据说在板桥上居高临下,能看到不少美丽风景线。
    但林泰来站在桥上扫了几眼,只见下面旧院街区行人稀少,更不要说沿街走动的美人了。
    而桥下本该往来如织、承载着欢声笑语的水面画舫,也不见了踪迹。
    林大官人不禁长叹道:“百业萧条,谁之过也?”
    张家兄弟差点就说,有胆量去海青天面前抱怨去。
    武举考试报名也很简单,本身考生不多,手续也没那么复杂,早晨出发上午就办完了。
    离开兵部后,林泰来就向城北而去。
    张家兄弟连忙问道:“这又是去哪里?”
    林大官人答道:“趁着现在没事,先抱大腿去!”
    张家兄弟很奇怪,林坐馆不是正躲着海青天么,今天怎么又想送上门?
    往北一直走就能到都察院,这条路已经走过两次了。在张家兄弟心目中,林坐馆所说的大腿只能是海青天。
    “不是海青天!”林泰来又说:“一条比海青天更粗的大腿!”
    张文不太相信:“我读书少,坐馆休要唬人!如今南京城里,谁能比海青天更厉害?”
    论权势来说,当然兵部尚书最厉害,论品级来说,当然魏国公最厉害。
    但是在人们的心目中,肯定很朴素的认定是海青天最厉害,这就是民望。
    林泰来很自信的说:“当然是有的,就在国子监里!”
    这下连没有张文聪明的张武也觉得,坐馆这又是把他们当傻子忽悠了。
    国子监那种扑街地方,怎能可能比海瑞厉害。
    大明朝早期人才稀缺,国子监还是很厉害的,监生肄业后比进士没差多少。
    但越往后国子监地位越差,现在监生地位连举人都不如,和进士相比更是天上地下。
    京师国子监都不行,更别说摆设一样的南京国子监了。
    当今南京国子监连个正官祭酒都没有,一个叫赵志皋的六十二岁从五品扑街翰林兼任南京国子监司业,掌国子监事。
    所以听到国子监,张家兄弟都以为林泰来是在开玩笑,随口拿国子监调侃。
    但是向北走的路上,林泰来忽然转了个弯,真就打听着路,向南京国子监而去。
    南京国子监管理十分松散,大门集贤门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,就让林泰来直直的走了进去。
    明伦堂东西两个侧房,分别是祭酒和司业的公房。
    林泰来观察了一下,东侧公房门外站着个杂役。
    便上台阶走了过去,并对杂役递上了事先写好的名帖,开口道:“右都御史海公刚峰属员林泰来求见赵翰林。”
    海瑞的名头实在太好用了,那杂役没有耽误,立刻就进屋禀报去了。
    然后也没怎么等待,又被引进屋去。
    张家兄弟只觉得坐馆失心疯了,他真是来国子监拜访人的?
    林泰来进了房间后,便看到公案后面坐着个老人,就是左春坊左谕德兼南京国子监司业赵志皋了。
    如果只说官职,似乎还是很厉害的,左春坊左谕德兼国子监官,绝对的翰苑清流。
    但再看年龄,已经六十二了。六十多岁的从五品,还是南京官,能有什么前途?
    而且赵志皋是隆庆二年的榜眼,老师是高拱,势力早不知被清洗几遍了。
    所以从任何角度来看,赵老翰林这模样必定是老扑街,官场之路走到头了,已经是官场上的冷板凳非主流。
    “海中丞使你前来,有何公干?”赵志皋疑惑的问道。
    他还以为,是海瑞有什么公事要办,派了这个人来传话。
    林泰来恭敬的答道:“并非有什么公干,乃是在下仰慕赵学士风范,特意前来拜访。”
    赵志皋:“.”
    他很有自知之明,自己身上哪点值得别人仰慕?
    对此他只想唱一句山歌,我家不是财神庙,哪会有财主进香来?
    林泰来很真诚的说:“在下从不以衣冠品级取人,只仰慕学士的为人和品格。”
    赵志皋性格还是很随和实在的,很朴实的问道:“莫非你是想坐监读书?直说就是。”
    他只想到了这样一种可能,虽然国子监现在没落的不成样子,但也不排除有人希望镀金。
    林泰来答道:“在下现在一不是秀才,二没有恩荫,安能入监读书?”
    国子监即使再没落,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进的,林泰来确实不够资格。
    于是赵志皋更迷惑不解了,那伱仰慕个什么?
    林泰来又叹道:“在下别无请托,只是真心感慨老学士的际遇,内心愤慨不平。
    故而还写了一首小令,如果不信,老学士请看。”
    说罢,又递上一张纸。
    赵志皋随手接过来,抬眼看去,只见得上面写道:
    “铺唇苫眼早三公,裸袖揎拳享万钟,胡言乱语成时用。
    大纲来都是哄,说英雄,谁是英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