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御史台有本奏,陛下,今岁自入夏以来,连绵大雨不断,京畿地区甚至是大半大周均有内涝洪水发生。此等大异,是上天对陛下的警示,陛下继位以来……是陛下受到奸佞蒙蔽的结果,请陛下下诏罪己,罢除韩章,欧阳二相。”
    “请陛下下诏罪己,罢除韩,欧阳二相。”
    御史中丞带头,整个御史联名附议。
    最大的一口锅,就给赵宗全安排上了。
    但是赵宗全是皇帝,就算犯了错,也不能直说都是皇帝愚昧昏庸。
    应该要说,都是宰辅没尽到责任,才导致皇帝犯错。
    事实上,也确实是韩章,欧阳这两位,支持着赵宗全。
    赵宗全才能够肆意妄为,不停的搞事。
    “陛下,谏院也有本奏,数月之前,天降异象,常州日落时,天有大声如雷,乃一大星,几如月,见于东南。少时而又震一声,移著西南。又一震而坠宜兴。远近皆见,火光赫然照天,此为苍天震怒,降下天怒…还请陛下,远离奸邪,下诏罪己。”
    御史台这边说洪水,谏院这边就说彗星。
    天降流星,和洪水,地震这些都一样,在这封建时代都属于天灾。
    都可以算是上天再对皇帝表达不满,这是儒家的天人感应。
    御史台和谏院,这么默契的同时上奏,当然是沟通过的。
    联手共同向皇帝发难,才会更有力度。
    “你们这是要做什么,要威逼于陛下吗。汴梁内涝,甚至波及皇城,房屋倒塌淹没无数,无数百姓流离失所,朝堂上多少的事情都要处理,你们不去处理,还有功夫在这里为难陛下?”
    韩章愤怒的站出来斥道。百官动不动就要搞自己这个宰相。
    韩章的这个宰相,坐的当然就没那么快乐。
    汴梁的这个地理,地势低洼,黄河河床,还要高于汴梁城的结果。
    就是时不时容易遭受内涝,达官贵人都居住在各条河流的上游和高处的原因,宅第进水的还不多。
    住在城里低洼处的平民,房子被完全淹没的都不少。
    皇城有积水是正常事,毕竟面积庞大,不是所有地方地势都高,低洼之处,需要太监和宫女,人工排水。
    “抗涝就灾,本就是政事堂的责任,韩相公如果处置不来,不如自觉退位让嫌。”御史中丞向韩章回道。
    各位其政,各干其事,喷子的工作,就是做好喷子。
    韩章和喷子谈实事,当然要被撅回去。
    “够了,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,忍饥挨饿,刻不容缓,十万火急,正是需要救援的时候,时间哪容许这么耽搁。其他的事情融后再议,赈济灾民,才是要事。”
    赵宗全也是羞怒了,一共当了没两年的皇帝。
    这个时间要是下罪己诏,也就完全的否定了自己上位以来的所有。
    和太后争权,给自己老爹上尊号,全部都是错误,当然不能愿意。
    “遇此大灾,朝廷当早日派出钦差,调拨钱粮,赈济灾民。
    巡视地方,安稳人心,减免赋税,帮助百姓度过难关,修养生息,以示陛下仁慈。”
    御史台和谏院的官员,完全同意这个想法。
    虽然大周的朝堂,已经陷入了党争的局面。
    但是不管是哪一边人,也都没有敢完全感抛弃民生于不顾。
    “于学士巡视东边几州,章翰林巡视……”
    赵宗全也很快的选出了各地巡视的人选。
    “陛下,人选既定,还需调拨出来,赈济的钱粮。”三司使站出来说道。
    各地虽然都有自己的常平仓,但是这属于地方上的自我储备。
    中央既然要表示自己的态度,当然需要带着钱粮过去。
    “三司拨付下去就是。”赵宗全随口说道。
    “陛下,如今只是六月,各地的夏税,都还没有入库,国库已经没有钱了。”
    盛长柏老丈人,海大人站出来尴尬的说道。
    “桓王巡盐回来之后,税款不是都交于国库了吗?”
    “陛下,这些钱入库时间不长,就给各方分发下去了。”海大人继续的回道。
    也是到了夏税即将入库的时候,国库里面现在花了一个干净。
    留下来的,也不过就是在京官员的几个月俸禄,一两百万贯。
    “…”赵宗全:“那就先把钱收回来,等夏税收上来之后,再给补上。”
    “陛下,宗室领到的钱款,都已经分发下去了。”大宗正急忙出来回道。
    “陛下,西北和北方的钱款,也都发解到地方上去了。”枢密使也急着站了出来。
    “百万的百姓需要赈济,朝廷没钱,要你们三司又有何用?要你们这满堂诸公又有何用?”
    赵宗全急道,本来自己在百姓之中的口碑就不行。
    上位了这小两年以来,不干什么人事,没有任何作为的原因,百姓本就一直在怀念老皇帝。
    老皇帝执政后期,虽然也不干事,但是起码有前二十年的励精图治,百姓本就有一个好印象。
    后期老皇帝,也只是想造娃,也不搞事,足够的安稳。
    关键老皇帝这个人,有一个爱好,就是喜欢撒币。
    没事了就给百姓搞一波福利,所有百姓都喜欢念老皇帝的好。
    赵宗全继位之后,其实还挺折腾的。
    搞了不少的事,花了不少的钱,就是没惠及到百姓身上。
    这又遇上了天灾,百姓难免会对比,赵宗全上位之后,自己日子不如之前好过,自然会对赵宗全有怨气。
    赵宗全能下一份罪己诏,赈济一下灾民,减免一些赋税的话,还能安定一下人心。
    但是罪己诏赵宗全明显是不愿下,减免赋税,也要等到以后。
    最紧急的赈济,给不出来钱粮的话,百姓这份怨气明显是消解不了。
    “陛下,现如今,也只有为先舒王修陵的钱款,还可以借用一下了。”
    图穷匕见,朝臣暴露出了今天的真实目的。
    把赵宗全给先舒王修陵的钱搞走,一个宗室王爷,对国家没有任何的贡献,什么档次,也要修陵。
    大周朝的财政,早已经是现在这个入不敷出的情况。
    遇到天灾人祸这种急事了之后,当然能够想办法挤出这笔钱。
    但是赵宗全为先舒王,准备的这三百万,好好的在库里放着,何必要去东拼西凑,到处克扣的挤这份钱。
    钱放在那里不用,就不能怪人眼红惦记。
    本来朝堂之上的态度,也都是不支持赵宗全想要给自己生父,按着帝王的规制修建陵寝。
    趁机给赵宗全搞黄这件事,这是御史台和谏院今天的基本诉求。
    如果能让赵宗全下罪己诏,承认自己之前的错误,那可以算是意外之喜。
    毕竟赵宗全从来都不算一个听劝的人,想要让赵宗全一次就屈服,下罪己诏。
    群臣并没有抱有那么好的期待,这个事情肯定需要多次的上疏,才有可能。
    “就无他法了吗?”赵宗全黯然的说道,还是不大情愿。
    “陛下如果愿意从内库借出这笔钱的话,自是可以避免挪用。”
    “内库也空虚,哪里还有这么一大笔钱。”
    内库就是皇帝的小金库,可以任由皇帝个人随意支配的钱。
    但是这个内库,开始不是作为皇帝的小金库来用的。
    周太祖说,军费开支和饥荒救济,应当提前预备,不能临时有事时给百姓增加赋税,于是设置了这个内库,叫做封装库。
    后来的太祖想要花钱买回燕云十六州,就把国库每年的结余,也都存入了内库之中。
    准备等存够五千万贯,就去找辽国买地,就算不能买回燕云十六州,这些钱作为军费,也有可能武力夺回来。
    只是买回燕云的行动,还没实施,太祖就没了,内库就成为了皇帝的私库。
    但是内库里面的钱,除了供皇帝一家开销之外,主要还是用来军费开支和百姓的福利。
    从太祖设立内库以来,一遇到战争、水灾、旱灾、节庆赏赐,三司的钱不够了,就和皇帝的内库来借钱,记账,等到赋税有剩余的时候再还。
    有一年借贷一百万两的,多的时候借三五百万。
    如果几年都还不上,就从贷款的记录中划掉。
    以前的一些年,国库还能有结余,还能给内库拨钱。
    但是近一些年来,朝廷入不敷出,内库金钱的主要来源。
    就变成了各州县的供物,各州给皇宫的供物都收藏在内库中,清点登记后拿到市场上去卖。